与孙雨菲相识已然十年。
我向她表白了十一次。
她既未点头应允，也未径直拒绝。
我最终下定决心放手。
以往她常给我介绍女朋友，这次，我应承了。
看到我和新女友亲密相伴，她却懊悔了，开始对我频繁释放暧昧信号。
我没理会。
没人能心甘情愿一直当随时待命的备胎。
1
公园深处昏暗的角落，路灯突然亮了起来。
孙雨菲正与我的室友朱思浩面对面站着，旁边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，怀里小心地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。
“雨菲，这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，希望你会喜欢。”朱思浩双手背在身后，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的期待。
“我不太喜欢玫瑰，刺太多了。思浩，我想你可能误会了，我今晚出来，只是想和你随便走走。”
孙雨菲轻轻推开递到面前的花，转身朝我这边走来。
这时我正躲在一根粗壮的水泥柱子后，盯着她的侧脸——她脸上依旧挂着那熟悉且恰到好处的笑容，仿佛刚才的拒绝只是无关紧要之事。
朱思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，带着几分苦涩，却仍伸手把被推开的花束扶正，眼神里满是不肯放弃的执着。
路过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，都忍不住向朱思浩投去同情的目光，但我心里却悄悄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暗喜。
她没答应这个人的表白。
孙雨菲。
她是我藏在心底许久的女生。
其实说“藏”不太恰当，我的心思向来写在脸上，周围人几乎都知道我喜欢她。
孙雨菲总是如此，成熟中带着一丝性感，举止优雅又端庄，无论在哪，都能轻易成为人群焦点。
喜欢她的男生，从中学到大学，队伍长得能绕操场好几圈，说能排到巴黎去买红酒都不为过。
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——从小学起就和她同班，有时还一起去老师家补课，补完课就坐在门口石阶上，分吃一根冒着冷气的冰棒。
凭借这份渊源，我自然比其他追求者更能接近她，和她多说几句话。
但我心里明白，即便如此，我也不过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那个。
她早知道我喜欢她，我明里暗里向她表白过十次，每次结果都差不多。
今天，我原本准备了第十一次表白。
可她应付我的说辞，永远都是那一套。
“陈北祁，你是我特别好的朋友，我当然喜欢你呀。”——这话听起来暖心，却总像隔着一层薄纱，把我的心意轻轻挡回。第九次向她表白，又被她用类似的话语给打发了，之后我就很少再提及喜欢这件事了。
因为我心里明白，要是再这么不懂事地纠缠下去，说不定连朋友都当不成了。一想到这儿，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落寞感。
可奇怪的是，每次拒绝我之后，第二天她又会做出一些让我产生误会的举动——像是主动跟我分享日常生活，或者叫我帮忙带杯奶茶。这些小事，总让我忍不住去思考：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呢？
心底里那点喜欢的小火苗，就这样忽明忽暗地燃烧着，怎么都熄灭不了。
十年了，我对她的喜欢不但没有变淡，反而如同陈酿的酒一般，越来越浓烈。
她很少主动联系我，除非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——比如搬书、取快递，或者像今天这样，需要有人帮她挡住追求者。
今天，就是这种情况。
又有人要向她表白，她担心对方纠缠起来不好摆脱，就叫我来扮演她的男朋友。
她给我发的消息很简短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：“中心公园长椅这边，记得过来帮我搞定他。”
她发的消息，我向来都不会拒绝，这次也和往常一样。
我知道自己这样挺没出息，但一想到能帮到她，心里那点不情愿就被压下去了，忍不住顺着她的意思去做。
“雨菲，等会儿咱们去那边走走，肯定有你想不到的东西！”
“放心，我们一直都在这儿呢！”
她的两个室友走在旁边，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，好像在谋划什么大惊喜。
我就在她们坐着的桥对面，装作漫无目的的样子闲逛——一会儿踢踢脚下的小石子，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，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孙雨菲，直到她朝着我偷偷比了个“可以过来了”的手势。
“咱们雨菲可从来不怕输，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？比这次期末成绩高低，输的人可要按时赴约接受惩罚哦！”一个室友笑着调侃道。
“你们可别在那边放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啊，我最害怕那种毛茸茸的东西了。”孙雨菲嘴上这么讲，眼里却带着笑意，显然早就猜到她们在搞什么把戏，只是故意顺着她们的话，配合着演这场戏。
她的室友哪有我了解她——她怕的哪里是毛茸茸的小动物，不过是故意顺着她们的话头，配合着演这场戏而已。
我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，一路往公园深处走去。越往里走光线越暗，最后几乎一片漆黑，只有她脚上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，一点点打破周围的寂静。
“诶诶诶，我现在能摘掉眼罩了吗？”孙雨菲被蒙着眼罩，脚步放得很慢，语气里带着点好奇。
“快了快了，你先站到这儿来，我扶着你，别摔倒了。”一个室友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。
“三，二，一……”
随着倒计时结束，孙雨菲抬手摘掉眼罩。原本漆黑如墨的角落，瞬间闪耀起五彩斑斓的灯光——明灭的彩灯盘绕在树枝之上，各色气球飘浮于空中，相互映照，将小小的角落装点得异常热闹。
我从粗壮的水泥柱子后方悄然探出脑袋，心脏急剧跳动，似要从嗓子眼儿里蹿出来。
实际上此刻，我才是最为紧张之人——我怕她临时改变主意，怕她突然心软应允朱思浩，如此一来，我筹备许久的第十一次表白，便全然失去意义。
“在一起，在一起，在一起……”
周围骤然响起一阵起哄声，是躲在一旁的几个同学，显然都是来为朱思浩助威的。
“嘘~”孙雨菲轻轻做出噤声的手势。
听到这声“嘘”，起哄的人方才停下呼喊，纷纷偷偷躲到后面的草丛里，为朱思浩和孙雨菲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。
刚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，又捧着花走了出来。朱思浩深吸一口气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，看样子是准备了一大段表白演讲稿，一字一句念得极为认真。
可我看着孙雨菲的样子，总感觉她一句都没听进去——她只是维持着嘴角的微笑，眼神毫无波澜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。
瞧见她这般模样，我心里大概已然知晓结果。
“你们呀，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早点告诉我，弄得我现在多尴尬，我先走啦！”孙雨菲朝着草丛里喊了一声，转身便朝我这边走来。
经过柱子时，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，拉着我就往桥的方向走去。
我的心跳愈发加快，快得几乎要震破耳膜。我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，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她带着前行，脚步都有些发软。
走到桥中央时，她才缓缓松开我的胳膊。
我们并肩而立，一同面向湖心的方向。远处的音乐喷泉正随着旋律不断起伏，水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亮。
她突然开口，语气带着些许调侃：“陈北祁，你室友这表白的招式，也太老套了吧？”
我转过头看着她道：“你不喜欢吗？我是说，这种浪漫形式。”
“哪里浪漫了，扭扭捏捏的，我还得配合她们表演，不然说我不合群了”，她也看向我。
“那我之前的几次...”我欲言又止。
她拍了我一下，道：“你是我的好朋友，那当然不一样。”
“只是好朋友而已吗？就不能再好一点吗？”我逐渐提高声音。
她没有说话，只是舔了一下嘴唇，在灯光照耀下，她的唇仿若红宝石般晶莹透亮。
我不由自主，凑了上去，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。
“你干嘛！”
她一把推开了我，就差一点，我就碰到了她娇嫩的嘴唇。
“是我失礼了”。
我猛地转身，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这便是，我的第十一次表白。
1.
我从公园步出，瞅了瞅手机。
并无讯息。
我亦不晓得自己应不应该给她发消息致歉。
我担忧想给她发消息，却又怕得不到往昔那般的回应，致使心里愈发空落。
她才刚摆脱一场尴尬的表白，我又给她添了新的困扰，虽说，我于她而言或许是无足轻重的吧。
可我依旧期望，她能给我发一条消息，哪怕是斥责我的，我也甘愿承受。
然而。
没有。
我将手机扔至一旁，不去瞧它。
在我洗完澡后，正打算去洗衣服时，孙雨菲终于给我打电话了。
独特的震动模式让我还没打开手机就晓得是她打来的。
我的神情未有丝毫变动，但这个特殊标识已然无法掩饰我对她长久以来的在意。
但也许只是自我陶醉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接起电话：“喂？”
“陈北祁，你怎么扭头就走，我喝了酒你都不送我回学校啊”。
我看了看桌上的闹钟，从桥上那时起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。
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打过来，是回不来了吗？
“我想起有事儿没办，就，先回来了，你还在那儿吗？我现在去接你”。
“不用了，我已经在网约车上了，抱歉，刚刚推了你一下”。
“我...”
“该说抱歉的是我，是我不应该...”
“没有，你肯定是有需求了嘛，大男人的，我明白~明天给你介绍女朋友啊，就这么着，挂了”。
我放下电话，看着微信消息，突然弹出一个推荐联系人，是一个二次元女生头像。
孙雨菲，这么快就推荐过来了吗？我的第十一次表白就这么毫无音讯了？她为何比我还潇洒？
或许，我喜欢的正是她的潇洒。
我把脸盆重重地搁在椅子上，不过转念一想，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？
毕竟，我又不是她真正的男友。
可她一直都清楚。
我喜欢她好些年了。
没过多久，朱思浩回来了。
“你小子有能耐了啊，陈北祁，跟孙雨菲合伙让我当众出丑是吧”，他一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脑瓜崩。
瞧见他也是这般下场，我心里感觉稍微好受了些。
“我也是没办法，你知道的”，我敷衍地回应。
“算了，这次先放过你，上号上号，先来打把瓦！”
“我还得洗衣服呢，等温大龙或者许小伟回来再玩吧”，我紧紧握着手机。
“他们俩还回来啊？寝室就咱俩单身，你还没察觉到问题吗，老老实实打瓦吧”。
拗不过他，我只好漫不经心地跟他玩了一把。
“太菜了你，走走走，洗衣服去吧！”
我无心打瓦。
洗完衣服时夜已深了，但我感觉头脑很清醒。
朱思浩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，估计他们后来还是聚了聚吧。
想到这，我的失落又多了一分。
无心睡觉，我便在电脑上敲打论文，借此分散注意力。朱思浩冷不丁又凑过来，说道：“北祁，你向孙雨菲表白几回啦？没成吧？”
这不是明知故问嘛。
有两次他可是亲眼瞧见的，分明就是想羞辱我。
我翻了个白眼，回应道：“为啥要告诉你，没几次！”
我满脸都是不高兴，没想到他还接着刁难：“想来也正常，连我那么隆重的一次表白都失败了，你肯定更没戏，她对你压根没那方面想法，亏你认识她这么多年，说不定人家心里只把你当兄妹呢”。
我心里一揪。
我和她算得上青梅竹马了，毕竟从小学就认识，后来还成了邻居。
可今天到了这地步，她下意识的反应真像给了我狠狠一击。
我没那份自信了。
我懒得搭理朱思浩。
关上电脑就往床上躺。
谁知我耳边又响起：“你还不知道吧，孙雨菲要把她们寝室的小四介绍给你，她晚上不在，还不知道啥模样呢”。
我一动不动。
我真想狠狠啐他。
可想到孙雨菲刚说的话，又不得不信，这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。
因为这不是头一回了，刚上大学那会，我对她进行了第十次表白，结果她很快就给我介绍了个学姐，因为我抗拒，最后就不了了之了。
但我也认真跟她说过，如果她再给我介绍对象，我会同意，会接受她觉得对我最好的安排。
她只是淡淡一笑，好像晓得我会一直跟在她身后，只把我当成随叫随到的备选之人。
“还给你介绍对象，说明她对你根本没那意思，再说了，她那长相你可没福气享受，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”，朱思浩不停唠叨。
他说的每句话就如同仙人球在我身体里滚来滚去。
我受不了了。
“你属猪啊，这么爱叫嚷，浑身是肌肉还装绿茶，真没见过你这德行！”
我拉上窗帘，不想再多说一个字，发泄一下就差不多了。
他后面不停的谩骂嘲讽我都没听进去，他不过是个失败者，身上那蛋白粉练出的肌肉有啥用？留着以后搬水泥吧！
2.
上午的课程终于是画上了句号。
我早早来到食堂，打算赶快吃完去弄论文。
没料到，孙雨菲坐到了我身旁。
她侧着头瞅向我，脸上的神情和以往毫无差别。
我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，只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。
她的一言一行对我都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。
她轻轻拍了拍我说：“等会儿黄舒怡就会来，你吃慢点，别那么着急，人来了先加个微信。”
“黄舒怡是谁？是你昨晚推的那个微信好友吗？”我满脸疑惑地问道。
我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她微微皱眉说：“昨晚？昨晚我哪有推，等会儿人自己来，你们面对面交流更好。”
我心里猛地一慌，不仅等下会有女生出现，而且我昨天没留意的那个二次元头像到底是谁呢？
我结结巴巴地问：“她，她的头像是二次元风格的吗？”
她轻蔑地一笑，说道：“人家就是普通女生用的网络图片做头像，哪是什么二次元，又不是你们这些宅男。”
我急忙掏出手机，点开了那条验证消息。
这才发现是室友给我推的论文老师，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给我，为此我还损失了两桶泡面。
我赶忙通过验证，松了一口气。
“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她一下子抢过我的手机，轻松解开了，因为我设置了面容解锁存了她的脸。
“哎呀，陈北祁，你以为这个就是舒怡呀？什么脑子，关键是，为啥昨晚不通过呢？”
她紧盯着我，目光随着我的视线移动。
“我有自己的想法，不用你帮我拿主意。”我夺回手机说道。
她双手叉腰道：“我这是为你好，舒怡可是个美女，给你介绍认识一下不好吗？不然下次见到阿姨，她又一直说喜欢我，想让我当她儿媳，我都不知道咋说，我可不想直接说不愿意，那样多没礼貌！”
她真的不愿意吗？她老是这么讲，为啥我不肯面对现实呢？
没等我开口，她突然朝对面挥了挥手，像是在跟谁打招呼。
我咽下一口饭，抬头望去。
昨天那几个人里，好像没有她。
一个女生端着盘子慢慢走来。
想必，她就是黄舒怡。
她穿着白色短衬衫，下面配着格子百褶裙，头发的麻花垂在一侧，满满的可爱气息迎面而来。
她的声音十分甜美：“同学，我能坐在这儿吗？”
她看向我们对面的位置，我没说话，大概就算是默认了。
我突然想起当时孙雨菲说的话。
“人家虽说还是学姐，但也是个萌妹，你可得好好和人家相处，这不就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嘛。”
可我心里想的是，高三那年校运会，孙雨菲的那身水兵月cos装扮是那么甜美，让我一直难以忘怀，一向潇洒御姐范的她，也会有那么可爱的一面。
于是我就跟她说我喜欢可爱的女生，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。
“吃完你们去散散步呀，我要减肥，就不陪你们了，拜拜。”孙雨菲笑着向我们俩挥手道别。
“拜拜”随后陷入了一阵寂静。
我望着孙雨菲远去的背影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。
黄舒怡露出一抹浅笑，说道：“我叫黄舒怡，你叫什么呀？”
我这才回过神来，瞧见她正满脸诚挚地望着我。
“呃……我叫陈北祁”，我有些窘迫地说道。
“认真点，我一直都在这儿呢”，突然孙雨菲给我发了消息。
我佯装清了清嗓子，朝四周张望，却不见她的踪影。
接下来的几句闲聊都是黄舒怡起的头，可我只是随意敷衍回应，一时间很是局促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还有事，得先回宿舍了，你的盘子我帮你扔吧”，我顺手接过她的盘子，快步溜走。
可当我快要走到宿舍楼时，孙雨菲又现身了。
她靠壁咚拦住我的去路说道：“陈北祁，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？”
没想到她依旧固执。
避无可避，我耷拉着脸问道：“你这么盼着我和她在一起吗？”
她转而微笑着说：“那当然了，寝室里她最小，可听话了，跟你正好般配呀”。
“我知道了，听话”。
我寻思着，十一次表白之后，就是终点了吧。
3.
晚自习结束后，微信又有新消息弹出。
这回是黄舒怡发来的好友申请。
我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有些松动，手指停在那里。
这时孙雨菲突然发来一条消息：“好好抓住机会呀，我们舒怡很不错的”。
我果断地通过了申请。
“陈北祁，明天周末有空不？我们出去吃顿饭咋样？”
“算了...”我下意识地打出这两个字。
但很快我就把它们删掉了。
深吸一口气后我重新打字：“就咱俩去吗？”
“对”。
“要不就去游乐场吧，叫上孙雨菲，让她再随便叫个人，咱们四个人一起去玩”，我一口气打出了两排字。
“好，我这就去叫雨菲”。
两分钟后，消息传了过来。
“你这家伙开窍啦，明天我肯定到！”我能想象出她满脸笑意的样子。
可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。
回到宿舍后，我打开一罐啤酒，独自站在阳台上。
回来时，又听到朱思浩在叫嚷。
“哇，你们一个个也太弱了，这游戏是越玩越糊涂啊...诶，雨菲约我明天去游乐场，哈哈哈哈，我就知道我还有希望，北祁啊北祁，你瞧，还得是你浩哥啊！”
他使劲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，看到消息时我还有些发愣，但想到自己已经下了决心，就不能再去在意了。
她爱找谁就找谁，与我无关！
我没说一句话。
他不知道，这事儿还是我促成的。
4.
次日傍晚，当我抵达游乐场时，天色已然有些昏暗。
繁星点点闪烁，彩灯熠熠生辉。
未曾料到，我竟是最先抵达的那一位。
伫立在门口，望着来时的道路，我翘首以盼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？
“北祁！你来了！”背后陡然传来声响。
黄舒怡居然已然抵达，正站在门后。
“我能这样称呼你吗？”她身着粉嫩服饰朝我走来。
“行吧”，我微微点头示意。
不多时，孙雨菲赶到了，她的装扮与昨日毫无差异。
紧接着，朱思浩也现身了，他瞧见我时笑容险些消失殆尽。
不过转瞬便喜笑颜开地打起招呼：“雨菲，我来了，久等啦”。
他那神情着实令人忍俊不禁。
“来了就进去吧”，我开口打断他继续耍闹。
“朱思浩是我推荐让雨菲姐叫来的，我寻思你们是同一寝室的，应该会更自然些”，黄舒怡轻声说道。
“那肯定自然，他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”，我也挤出职业性的假笑。
朱思浩面露难色，只能尴尬地赔笑。
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很快我们便购好了门票。
随后各自两两结伴去寻觅项目游玩。
黄舒怡待我着实很好，她会询问我有哪些喜欢玩的项目，有哪些不敢玩的项目，接着带我去寻找适宜的体验。
我必定会叫上孙雨菲他们，我想瞧瞧我和黄舒怡玩耍时她会是怎样的表情。
我曾追随孙雨菲长达十年，如今竟也有女生能如此周全地顾及我的想法。
我满心渴望，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被人真心喜欢的滋味。
不得不说，这种感觉着实美妙极了。
“北祁啊，咱们去玩碰碰车吧，正好咱们2v2”，朱思浩不怀好意地说道。
我淡然一笑回应道：“行啊”。
我们两两组合，进门之前，他对我悄声说道：“看我不把你撞个稀巴烂！”
“奉陪到底！”我毫不示弱。
朱思浩未曾想到的是，我的车技比他更胜一筹。
放假时我闲得无聊。
摩托车证、大车证、拖拉机证我全都考了个遍，方向盘在我手里就如同李白作诗那般：随心所欲。
他想撞我，都被我一一巧妙躲开，而后又被我撞得一阵摇晃。
不过鉴于孙雨菲在车上，我也就稍微收敛了些力气。
一个漂亮的飘逸动作。
我的手肘突然碰到了一处柔软之地，我侧目看去，赫然是黄舒怡的胸前。
“北祁，你车开得真棒呀”，她的声音带着娇羞。
刹那间，我和她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。
游玩结束后，我们几个打算去吃顿宵夜。
在路上，孙雨菲突然开玩笑似地说道：“舒怡，你们对彼此感觉都挺好的吧，陈北祁，要不要跟我们舒怡表白呀，你可别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哦”。
“哎呀，雨菲姐，人家好害羞的”。
黄舒怡的脸涨得通红，偷偷地看向我。
朱思浩趁机附和道：“是啊，北祁，都互相喜欢就别藏着掖着啦，雨菲都这么说了”
他兴许是想着，能少一个对手是一个吧。
没有我，孙雨菲就会跟他在一起吗？
简直是天方夜谭！然而，此刻我的决心得崭露头角了。
就此放手，就定在今日。
“舒怡，你对我也怀有喜欢之情吗？”
她起初摇了摇头，而后红着脸不住地点头。
“那从今起，你做我的女朋友吧。”
话语刚落，黄舒怡抬眸望向我，又瞧瞧孙雨菲，眼中闪烁着光芒。
朱思浩随即赶忙拍手叫好。
“恭贺恭贺”。
孙雨菲也跟着拍手，只是节奏没了平日那般畅快。
自己的所属之物成了别人的，心里总归还是会不太好受吧，她怎会在意我这个人本身呢？
“我们走”。
我一把拽过黄舒怡的手，直直地向前走去。
“对不住各位了，各吃各的吧，我头一天有女朋友，想多些独处时光！”我高声呼喊，并未回头。
“别碰我！”身后传来孙雨菲的声音，还夹杂着朱思浩的一声痛呼。
我嘴角上扬，原来摆脱之后是这般的畅快么？
5.
我们走到人迹罕至的街头后，我松开了她的手。
我向她不停道歉，只因我刚才利用了她。
我说我特别喜欢她这个人，很乐意和她交朋友，然而女朋友那方面，我尚无想法。
她的脸上尽是失落。
但很快，她又绽出一抹微笑点头。
“没关系”。
周末结束，课余之际，黄舒怡常常会来找我。
我们有时会一同吃饭，我不让她付钱，这是我的准则。
她会给我准备小礼物，可，我始终不敢收下。
我不忍心打断她的示好，却又跨不出心里的最后一步，瞧见她说的没关系，我忆起自己的往昔，那种卑微的神情令我无法再多说一个字。
黄舒怡是我见过最棒的姑娘。
她深情待我，我愈发明白真心的重要意义。
我想，她是最值得被爱的那个人。
往后的情形表明，一切正如我所言，路总得自己走下去。
游乐园事件后，我再没给孙雨菲买过零食。
以前她就贪吃，可家里管得严，很少能吃到零食。
瞧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，我很心疼，极为在意，便时常偷偷给她买零食，久而久之，就成了生活的习惯。
一晃，已然习惯十年了。
晚上，我刚回到宿舍，照旧打开一罐啤酒走向阳台。
就看到孙雨菲竟站在楼下，手里举着一个空的塑料袋。
她一脸无奈地看着我。
她从未这般模样来找我。
难道，我对黄舒怡的表白起了什么作用？
我放下酒下楼了。
她把塑料袋塞到我手里，首次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。
“陈北祁，我的零食袋都空了，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给我买呢？”
我把塑料袋塞了回去，尽量不碰到她的肌肤。
“孙雨菲，没零食你就去超市买，我是你的管家吗？我没义务给你买零食”。
“诶诶诶，你以前每天都买的”。
“你都说了是以前了，我有女朋友，我再每天给你买零食，你觉得合适吗？”我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你们...真的在一起？不是开玩笑？”她略有迟疑。
“不是你撮合的吗？现在如你所愿，我也不用打扰你了，不是挺好吗？”
“还有,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了，作为普通朋友，请别过多过问，尤其是对我”。
我的话语让她有些发呆，她没想到我这么能讲。
她丢掉袋子，从兜里掏出两袋零食递给我。
“哎呀，跟你开玩笑的，零食给你，我特意给你买的”，她挤出笑容。
我为她买过无数零食，这是头一回收到她送我的零食。
可如今。
我只觉得这零食十分可笑。
我推开薯片说：“不用了，我不喜欢吃零食”。
她的脸色越发难看。
“陈北祁，你干嘛现在对我这态度，有了女朋友就可以这样吗？”
我已无法理解她的话。
她也晓得态度这个词。有了女朋友的人，还应和一个女生维持暧昧关系吗？这合乎道理吗？
“不然还能怎样”，我满脸不屑地回应。
“你跟舒怡相识才多长时间，我们十年的深厚情谊就被你如此轻易抛弃，你太没分寸了！”她情绪逐渐激动起来。
我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，说道：“雨菲，我们依旧能够成为朋友，只是像以前那样相处，已经没可能了，我不会也没办法再那样做了”。
经历了十一次的表白。
她长期以来的态度。
我全心全意投入付出之际，她却当作没看见。
如今，我只能看清现实。
回到寝室，里面空无一人。
过了一会儿，朱思浩回来了，奇怪的是，他今天不玩游戏了，在阳台长时间打电话。
我不想过多去留意，扔掉啤酒，开始玩游戏。
6.
又逢周末，我于图书馆静静复习。
不多时，黄舒怡现身，此次是恰巧撞见。
秉持礼貌，我们便相对而坐共同复习。
她极为文静，复习时神情专注，往昔与孙雨菲在图书馆时，我所忧虑的仅有一桩事。
我惧我俩会被保安驱赶出去。
闹腾并非我的本性。
往昔，我给予的是陪伴。
“哎呀，吃坏肚子了，我去趟厕所”，黄舒怡悄声对我说。
“去吧”。
我也顺势揉了揉眼睛，稍作休息。
未曾料到，有人过来坐下后，竟是另一副面容。
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，孙雨菲在我对面落座。
“今日免费领柠檬水，安静复习的人都能拿到，给”，她把杯子推至我面前。
“复习完我自己会去领”，我将柠檬水推回，避开了黄舒怡的书本。
“咱们这么熟何必见外呢？”
“陈北祁，你别低头，那页纸你都快写完了，为何不看我？”
我怕自己又念起往昔之情。
无奈之下我翻到下一页抬头瞥了一眼。
她脸上竟有一道泪痕。
这泪痕令她的妆容有些花了，我放下了笔。
“你回去好好休息吧，脸色欠佳”。
“陈北祁，你还是在乎我的，对吧？”
“你会占了别人的位置的”，我费力说出此言。
她看向旁边的书本，瞧见了上面的那个名字。
“我很快就离开”。
她又望向我说：“马上要考试了，以前你会带着我复习的，你能不能帮帮我？”
原来是要临时抱佛脚了。
从前我总带着她复习，助她以最科学的方式应对一门考试，她向来活泼好动不安心学习，全靠我的督促引领才走到如今。
“我教你的都是学习方法，你依照我之前的方法自己去找资料慢慢背就行，你的专业我无能为力”。
没有我看着，她的心如此散漫，面对学业都难以应对，我差点就开始往昔的说教。
所幸。
我忍住了。
“陈北祁，你这般还说我是你朋友吗？就因我拒绝了你十一次表白，可我也没说不喜欢你啊”。
她知晓那是第十一次表白了，她原来都清楚，她的声音有些响亮。
我感觉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那十一次，我自觉窘迫不堪，一种羞耻感恨得直咬牙。
“孙雨菲，我是曾喜欢过你，但十年来你的所作所为你自己明白，我的感情不是你用来驱使的工具，你已成年，没人能永远帮你！”
一吐为快后，我低下头继续背书。
不知何时，她竟蹲在了我身旁。
随后凑近我耳边说：“陈北祁，我跟你在一起，你回来好不好”。
曾经这是我最渴望听到的话，此刻我却唯有抵触。
十年的期盼，到头来竟也只剩逆反了。
“孙雨菲，我一直都在这儿，只是你看不见，你永远都不会看见，就当我喜欢错了人吧”。我的嗓音也跟着提高了不少。
吃瓜的动静缓缓冒了出来，孙雨菲毕竟是校花般的人物，我有点不知所措。
“哎，雨菲姐”。
救星归来了。
我一阵忙活收拾两人的包，拽起黄舒怡就大步离开了。
只留下孙雨菲独自望着两杯柠檬水。
没走多远，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。
“雨菲，我帮你复习，下次实践报告也帮我写，跟我走”。
是她之前提到过的一个学长。
看来，朱思浩肯定没希望了。
听闻有情况，他也来到图书馆，和我擦身而过。
自然，也就瞧见了这一幕。
傍晚的宿舍楼下，她又现身了。
孙雨菲拿着一根根薯条，不停地朝我们宿舍窗户扔。
“你干什么呀”，我高声叫道。
只见她挽着旁边那人的胳膊，举起手中的纸张。
“瞧见了吧陈北祁，没了你，我一样能搞定所有事儿，一样能过得好好的！”
我没理她，任由她继续在那扔。
“哎哎哎，扔啥呢，再扔叫保安了啊”。
宿管大爷会管这事。
7.
令我始料未及的是，朱思浩未曾放弃。
回到宿舍瞅见他桌上摆满孙雨菲专业相关之物。
他带着自身成果去挑战那位学长。
然而朱思浩这个总出状况的家伙显然不行。
每逢孙雨菲在他俩之间挑选所需时，他总是落败的一方。
在寝室瞧他打游戏的神情便能知晓。
不过孙雨菲也习惯了新的备胎，最终也不再来找我，他们俩，或许用起来比我更好掌控。
众人皆知，孙雨菲的男朋友多得好似一天换一个，当然，她从不公开。
朱思浩此番确实鬼迷心窍。
终于孙雨菲收了他一次东西，还在我面前显摆许久，我毫不在意，他便气鼓鼓地继续打游戏。
望着日子渐趋清净，我也觉得自己总算从阴霾中走了出来。
为自己的人生着实舒坦。
很快，朱思浩和那个学长都失去了利用价值。
当两人还约好打游戏准备一决高下抱得美人归时。
孙雨菲身旁又出现了一个新人，这次是个学弟。
长相普通，但学习优异，他来当工具人最为合适。
可没想到朱思浩和那个学长把这学弟揍了一顿。
更没想到，那学弟患有抑郁症，没过几天就自残了。
他家里人闹到了学校。
这下，朱思浩两人成了众矢之的，承担直接责任。
而孙雨菲，也难以逃脱命运。
学弟家里人看到了他的聊天记录和浏览器记录。
借此得知他对孙雨菲的迷恋，以及因此遭遇的灾祸。
他们又跑到学校来闹，要孙雨菲偿命。
学校迫于压力，勒令孙雨菲休学，学校已容不下她。
“陈北祁，你还是不肯带着我吗？帮帮我，我要转专业，转校”，她又找上了我。
因孙雨菲名声在外，她爸的公司谈崩了一笔生意，资金链断裂，家道中落。
“我不会再在你身边了”。
“陈北祁，你不明白吗，我真的喜欢你”。
被利用这么多年后，失去了如此有用的工具人，大小姐难免失落吧。
“孙雨菲，你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，我们相识十几年了，就当是最后一次做个了断吧”
我喜欢的那个洒脱的孙雨菲，已然消失不见。
“北祁，我是爱你的”。
“我已经和舒怡在一起了，我们都是真心的，请自重”
我头一回见她落泪，公主的泪带着时间的分量。
这十年的痛苦，化作泪水滴落在地上。
一切都太晚了。
花有重开之时，人却没有后悔之日。
两家多年的友谊，我还是劝说家里借了两百万给孙雨菲家，助他们渡过难关。
孙雨菲转学了，去向何处，读什么专业，我一无所知。
8.
我在学校安心地完成学业，一晃眼就过去了两年。
我带着家里充裕的资金去开启创业之路。
不到一年时间，便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。
原本满心欢喜的我，听闻了一则消息。
孙雨菲回到灵县了。
她爸爸还不上剩余的债款，跑到我父母家中苦苦哀求。
我家并不缺那些钱，便给他们打了欠条，不过还款时间很宽松。
只是没料到，他又打听到了我的住址。
他带着孙雨菲，来到了我居住的地方。
我原本喜爱这宁静的生活。
他们这一番打扰着实令我有些烦闷。
一进门自然就是那些寒暄的话语。
“北祁啊，仪表堂堂，叔叔就晓得你会如此成功，真是年少有为”。
“我呀，已经没什么用了，只是还惦记着雨菲的事，我知道你喜欢她，她也喜欢你，你们从小就那般要好，要不，跟你家里说说，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”。
打欠条是假，联姻才是真啊。
两家联姻，那债款我们家自然不好意思去讨要，还得补贴新人。
确实是好算计。
孙雨菲只是站在一旁低着头，不敢看我一眼。
“叔叔，雨菲和我情同兄妹，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，只是，我已经结婚了”。
“什么！陈北祁，你结婚了，你们...”
孙雨菲突然抬起头向前走来。
我和黄舒怡是真心相爱，我已然跟她说过了，或许像她这样的人从来不相信我们能走到最后。
“我和舒怡，年前刚领的证，她去做美甲了，还没回来”。
孙雨菲正要开口，却传来了开门的声响。
“北祁，家里有客人啊”。
舒怡回来了，我会心露出笑容。
孙雨菲呆呆地看着她，她们的眼神交汇有些尴尬。
“雨菲姐，你回灵县啦”。
“是啊，舒怡，你好漂亮，听说你和北祁，领证了”.
孙雨菲撩了一下自己枯黄的发丝。
看到容光焕发、衣着华丽的舒怡，她心里想必不好受吧。
“是啊，证我一直带在身上呢，还得谢谢你当初促成了我俩”。
舒怡挽住我的手臂，满脸洋溢着幸福。
舒怡人善良又热心，想留他们在家中吃饭。
但他们俩窘迫的样子很快找借口溜走了。
舒怡让我去送送他们，别墅附近的道路不太好走。
我笑了笑，领会了妻子的意思。
把他们送到外面，孙叔率先上了车，孙雨菲站在我身旁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。
“雨菲，你怎么了？”我不禁发问。
“北祁，是我配不上你，我这样的人，错过了最好的你”。
“没有谁配不上谁，只要有真心，钱的事我会和家里说的，不用你们还了，从此两家互不牵扯”。
“这么好吗？”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。
我赶忙摆手：“你别误会，我不想和我老婆心生嫌隙，从此，就别来我们家打扰了，再无关联”。
说完我的心里愈发舒畅许多，从此再无任何纠葛，挺好的。
“谢谢你，北祁，祝你们幸福”。孙雨菲强忍着余下的泪水，而后转过身去，迈步离去。
9.
回到家中，瞧见正在洗刷碗筷的舒怡。
我从背后一下子将她紧紧抱住。
“快把这活儿放下吧，亲爱的，不是讲好了不让你洗碗的嘛”。
她擦拭了一下双手，轻轻捏着我的脸颊两侧说道：“某个人不在家呀，身为女主人自然得亲自操持这些”。
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。
“男主人随时听候你的差遣”。
我一下子抱起她，走到沙发那儿轻轻放下，而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“别担忧，不会再有旁人来打扰咱俩了”。
“嗯？这话什么意思呀？”
她满脸露出无辜的神情。
我不停地挠她身上痒痒的部位说道：“用钱财消除灾祸，从此断绝关系，可不会让我老婆心生醋意哟”。
“哎呀，我哪有嘛”，她的嗓音依旧那般甜美可爱。
“围裙上全是醋的味道”，我靠近她的前胸部说道。
她迅速扯下围裙，把我拥入怀中。
“北祁，多谢你选中了我”。
我沉醉在她温暖的怀抱里。
实际上我心里明白。
是她选择了我
（完）
